中国电影已经有120年历史，电影的发展不光是电影艺术的演变过程，同时也是社会思想动态变化的真实写照。从中国电影分期来看，可以发现我国电影发展经过的几个不同阶段，以及这些现象发生的具体原因。

早期电影（1905-1949）的

民族意识觉醒

在电影史上，1905年拍的第一部电影《定军山》，确定了中国电影的民族性基础。后来1923年郑正秋的《孤儿救祖记》开始关注社会伦理问题，建立了至今还在影响中国电影的叙事系统：就是用中国哲学思想中重要的人性理论良知论作为框架，把道德伦理作为主题，注重讲故事技巧的通俗情节剧。但这也导致后来早期电影的叙事模式变得固化。

到30年代，中国共产党人怀着民族复兴的初心，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作为认识和改变社会的工具。左翼电影人也用《渔光曲》《十字街头》《风云儿女》这些电影建立起革命话语体系，把阶级矛盾和抗日救国这样大的命题变成大众能够感受的审美体验，打破了精英们垄断的文化，创造出无产阶级思想宣传的新模式。可以说，在这一时期，左翼电影承担了社会责任，开启电影史上“红色电影”的一个时期。

抗战时期，爱国主义变成中国电影的共同主题。那时影坛出现了大量的抗日救亡主题电影。比如1936年拍的《狼山喋血记》和同年底拍的《壮志凌云》，算是这时期抗战题材的代表作。此外还有左翼作家阳翰笙创作的《夜奔》和田汉编剧的《青年进行曲》，用艺术手法表现了中华民族越来越强的抗日救亡意识，描写了民众觉醒时候爆发出来的集体力量。

抗战胜利之后，内战开始全面爆发，社会冲突和思想斗争变得尤为激烈。此时的中国电影不只是艺术的载体，也变成了政治斗争、文化重建和思想交锋的阵地。电影用各种不同的创作方式，深刻表现出那个时代变化中的思想冲突，并在动员社会和构建民族认同上起到关键作用。比如《一江春水向东流》用错综复杂的叙事结构，表现出战争带来的伤害和“劫收”腐败这两种悲剧，形成了对当时政府集团的强烈讽刺。《万家灯火》主要描述的是战后上海普通市民生活艰难，官僚资本的剥削导致经济崩溃等。这些电影通过“揭露和批评”的叙事手法，把个人遭遇和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，让观众在感动中接受了阶级斗争的道理，给后期的政权更迭作好了切实的铺垫。

十七年电影（1949-1966）的

国家叙事建构

“十七年电影”作为新中国成立初期到文革前的文化产品，主要价值不光是在艺术形式上作尝试，更主要是通过电影作为通道建立起国家叙事系统。这时候的电影既是政治意识形态的工具，同时又成为民族精神和现代性话语相结合的产物。

十七年电影的国家叙事建构，首要体现在对革命历史的重新书写与人民主体性的强化。这一时期电影的核心主题为革命战争、阶级斗争、社会主义建设等宏大命题与个人命运的结合。如影片《白毛女》，把旧社会和新社会相比较，把穷人的苦难作为阶级压迫的结果，结局以“翻身农奴把歌唱”的叙事策略完成了对社会主义合法性的论证。这种叙事策略不仅服务于政治宣传，更通过“苦难—觉醒—解放”的线性逻辑，构建了人民从被压迫者到历史主体的身份转换。

其次，在十七年时期的电影中，叙事结构存在明显的二元对立。比如正义和邪恶、压迫和解放、集体和个人这些对立概念一直存在。像《南征北战》《上甘岭》这种革命战争电影，都把敌我矛盾作极端处理，把战争结果和历史必然联系在一起，完成正义必胜的叙事结论。这种结构既符合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创作原则，也通过简单的冲突处理方式加深观众对政权合法性的认同感。

新时期电影（1978-2000）的

思想解放轨迹

新时期中国电影是中国社会转型与文化重构的缩影，其思想解放轨迹既是对历史伤痕的反思，也是对现代性探索的回应。这个阶段的电影创作先是摆脱政治宣传的限制，后开始注重艺术表达和关注人的情感，最终形成多元并存的格局。

尤其1984年后第五代导演开始出现，他们强烈的画面感和哲学思想，让中国电影从原来戏剧化的传统模式变成更注重影像本身。这时候的电影不光讲历史问题，而是把民族文化的各种元素拆开重组，试图说明民族和现代性之间的联系。与此同时，第四代导演如吴贻弓（《城南旧事》）、黄蜀芹（《人·鬼·情》）则转向纪实美学，以散文诗般的叙事风格关注个体生命经验，进一步消解宏大叙事的权威性。

90年代，市场改革越来越深入，全球化影响越来越大，中国电影产业开启了多维度的创新实践。这一时期的影像创作突破了过往单一的政治叙事框架，思想解放的轨迹转向多维度的文化表达，通过平民英雄的塑造与史诗化叙事，将意识形态宣传与艺术感染力结合，回应市场化挑战。异军突起的第六代导演则由独立制片形式，聚焦边缘群体生存困境。像贾樟柯早期电影，导演通过小偷的视角展示社会变化带来的人情变淡和道德问题，用手持摄影与长镜头语言颠覆了传统电影美学，标志着思想解放向个体微观叙事的深化。

回顾中国电影百年，电影书写的过程不仅是中国历史的缩影，更是社会整体思想解放的镜像。其叙事流变映射了国家政治话语的转型、文化思潮的激荡以及个体意识的觉醒，构成一部动态的“观念进化史”。

（作者系渭南师范学院讲师）本文系渭南师范学院2024年校级课程思政示范项目《中国电影史》的阶段性研究成果。